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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间外的脚步声渐近。

    男子着一身蓝灰色长袍,眉目疏阔,相貌清隽,肩上还背着药箱。他踏进明间,感受到室内的温暖,眉间一皱,而后又抚平情绪。

    “将军。”男子跟着落言走进西侧间,对着沈寒星略行一礼。

    沈寒星点了点头,示意落言帮他取下药箱。

    男子将药箱递给落言,又看向坐在软榻上的少女,他稍一思索,猜到这位的身份:“想来这位就是将军夫人了,在下祁烨,常住府中为将军诊治。”

    祁烨行礼,林星雪亦起身向他回了个福礼。

    “刚刚进来时在下隐约听见有人提起巫医谷,难道夫人是巫医谷先辈的后人吗?”

    祁烨似乎对巫医谷颇为感兴趣,梧桐对这桩往事并不甚清楚,林星雪便写在纸上递给祁烨看。

    她的外曾外祖父十岁进入巫医谷学医做药童,在巫医谷待了十年,后遇巫医谷大火,所有人不得不逃离。

    当时是乱世,哪怕是避世的巫医谷亦不能幸免于难。

    当年的小药童经过十年的成长,凭着一身医术在乱世中治病救人,做一名无人知晓姓名的游医,直到多年前病故。

    因为种种原因,林星雪没有机会习得医术,祖辈留下的也只有这份安神丸的药方。

    祁烨看着纸上所述,轻叹一声:“那等乱世,夫人的祖辈悬壶济世,虽无名胜有名。”

    如今天下安定,也让很多人忘了在东宁建国之前,那等饿殍满地的乱世。

    在那种世道下行医治病,并不容易。

    祁烨将纸递回去,看向沈寒星。

    沈寒星把玩着那颗香丸,他能感觉到祁烨直直看过来的目光。祁烨也懒得掩饰,对于面前这位不听话的病人,他只好开口:“将军,还请挪步东侧间。”

    “嗯,”沈寒星轻应一声,将那颗香丸放回去,看向林星雪,“昨夜你和祖母在里面说了什么?”

    她们待了许久,想来是背着他说了一些话。

    昨夜他想问,奈何林星雪睡得太快,他没来得及开口。

    林星雪抓草药的手一顿,而后又若无其事地放进药臼,摇摇头不回答。

    不能说,是秘密。

    沈寒星微眯眸,敲了敲桌子:“不说?记得我还有一次罚你的机会,想好再回答。”

    林星雪依旧坚定地摇头。

    沈寒星见撬不开她的嘴,祁烨又一直盯着,先暂且放下这事。

    林星雪见他离开微微松口气。

    昨夜老太君问她的话,她不会忘亦不会说出去。

    那是她的承诺,她会信守,绝不背弃。

    沈寒星跟着祁烨进东侧间,将手腕放在脉枕上,由祁烨把脉。

    祁烨诊脉半晌,眉间微蹙,收回脉枕时语气不太好:“蛊虫过于活跃,灼骨的毒性也需再压一压。你这次醒得太早了,药性不如我预想中的好。今夜药浴,明日去寒山冰泉一趟,不可推脱。”

    祁烨提前赶回来,也是因为沈寒星提前苏醒这事。

    祁烨了解沈寒星的个性,你若不跟他说得果决些,他不会听你的话。

    在治病这件事情上,祁烨还是喜欢听话一些的病人,可惜沈寒星并不是。

    饶是这样,沈寒星也多问一句:“不能多延一日?”

    “不能,”祁烨不想和他讨价还价,他感受着屋内的温度,又道,“我提醒过将军,屋内不能太暖,你这样只会让自己更加难受。”

    “再痛苦又如何?痛些才能证明人还活着。”沈寒星并不在意,仿佛身体里肆意啃噬的那只蛊虫伤的不是他自己。

    “沈将军。”祁烨语气严肃了些。

    沈寒星理了理袖子,垂眸看向形如摆设的一双腿,淡声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如今压制又如何,等到春日一样会难受,不过将这日子提前了些。你且放心,我还不想死。”

    祁烨轻叹一声,懒得再劝,一边收拾药箱,一边道:“若是没有那场大火,巫医谷里或许有关于蛊虫的解法,可惜……”

    可惜适逢乱世,巫医谷先人整合的数千藏书皆付之一炬,后辈传人亦是四下流落,如今不过六十余年,当年名声大噪的巫医谷竟也成了传言中的存在。

    沈寒星听着他的感叹,轻嗤一声:“你师父尚研制不出解药,何必妄想几本藏书。”

    “也是。”祁烨点点头,收拾好药箱回他的秋水苑继续看医书。

    沈寒星回到西侧间时,林星雪正歪在榻上看书,见他来,略有些紧张地将书合起,面上倒还是镇静。

    沈寒星并不好奇她在看什么,只是重复临走前的问话:“祖母与你说了什么?”

    沈寒星明显不想轻易放过这个话题,所以林星雪一早想好了对策。

    她拿过纸笔,在纸上写下一句话:祖母说夫君这几年过得很辛苦,要我待夫君好一些。

    这话半真半假,沈寒星并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