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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寒的月光拢着整个屋子,屋内光线明暗不定。整间屋子摆置简单,不见一丝喜庆之意。

    身着繁复嫁衣的少女明眸微转,她看着那扇屏风,眼中闪过挣扎犹豫。

    片刻过后,她握紧团扇,终于还是提起裙摆,小心翼翼地起身,试探地往里走。

    这间屋子过分安静,让人猜不透到底还有没有第二个人身处其中。

    山水屏风近在眼前,林星雪深呼一口气,一步跨过屏风。她挪开团扇,抬眼看见青色的床幔笼罩着黄花梨制成的架子床。

    轻微的风动吹起床幔的一角,很快又恢复安静。

    来时路上的嬷嬷与她解释,说是锦宁侯近日偶感风寒,一病难起,才不得不让他人去迎亲。

    沈寒星身子不好,这两三年有大半时间在昏睡,醒着的时候,府内往往会死人。

    一来二去,外面人倒希望这个杀神永远昏睡才好。

    可林星雪不这么希望。

    她更怕,怕她还没得及向恩人道一声谢,便因为顾宴的欺骗而生生错过。

    “噼啪”一声,桌上的烛心猛地炸开。

    林星雪肩膀一缩,神思回拢。

    她低头一看,自己的指尖正拢住左侧的床幔,掀开一个角。

    透过那丝缝隙,隐隐可见被衾隆起,似有人躺在其中。幽幽的药香顺着那缝隙飘出来,闻着不苦,反倒有些甜。

    林星雪指尖一颤,床幔倏忽落下,幔角晃悠摆动,昭示着她刚刚干的好事。

    她仓促后退两步,心中暗恼。

    按理说成婚之夜应当由郎君亲自取下她手中的团扇,可沈寒星昏睡着,自然无法行此事。

    但这不是她不顾羞耻,跑进来偷看夫君的借口。

    林星雪提起裙摆,猫着身子,极力放轻脚步,企图像刚刚一样偷偷溜回去。

    她走到屏风处,一脚正要跨出去,紧张也舒缓许多。

    忽然,身后的床幔微动,一道人影缓缓映在幔帘上。

    那人起身的动作很慢,但还是响起一些窸窣的声音,林星雪刚要踏出去的脚顿时停在原地,脊背僵硬。

    “过来。”那人开口,声音嘶哑,听不出喜怒。

    林星雪心中一紧,捏紧团扇的指尖发白,她慢吞吞地转身,却是不敢上前。

    怎么就醒了呢?该不会是她刚刚掀开床幔吵醒他了?

    她站在那里不动,里面的人微微皱眉,懒散地靠在床头,开口:“水。”

    很简单的一个字,林星雪却听出了些许不耐烦。

    她快步走到圆桌旁,放下团扇,摸了一下茶壶。

    茶壶凉手,倒出的茶水也不见一丝热气。

    冬日水冷得快,这些茶水早已凉透,难以入口。

    她想要出去看看,说不定外面有热着的茶水。

    不想她刚转身,那人语气变得不好起来:“磨磨蹭蹭做什么,拿过来。”

    这下是真的不耐烦了。

    林星雪心中无奈,只好端着冰凉的茶水走近。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掀开床幔,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就伸出来,径直将她手中的茶杯拿走。

    指尖相碰,林星雪微凉的指尖感受到温热的触感。

    里面的人一口喝尽,毫不在意茶水的冰凉,将茶杯递出来,“再倒。”

    他喝尽两杯茶水,才觉得干哑的嗓子舒适许多。

    朝外看,只见那侍奉的婢女目光透过床幔,似在盯着他看。

    他眸光生冷,摩挲着茶杯边缘,眼底略有些不耐。

    陶氏当真是胆大,竟敢又趁着他昏睡时塞人。

    林星雪久不见沈寒星有动静,她想了想,拢着床幔准备挂到一侧的银钩上。

    床幔掀开大半,烛光照亮昏暗的床榻。

    林星雪渐渐看到半躺着的沈寒星,先是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指尖翻转着茶杯。茶杯是深褐色的,与白皙的双手形成鲜明对比。

    然后是半开的衣襟,露出精瘦的胸膛,再然后是弧线流畅的下颌,淡淡血色的薄唇,高挺的鼻梁,最后是一双深墨色幽幽看向她的凤眸。

    目光冷寒,像是积压千年的冰雪,令人脊背生寒。

    林星雪双手一颤,此时外面响起一道故意放轻的脚步声,接着是一个小丫头惊愕的声音:“将军,您怎么醒了!”

    被小丫头的声音一吓,林星雪双手一松,刚刚拉开的床幔再次回落,遮住那双寒厉的双眼。

    林星雪赶忙拿起桌上的团扇,局促地退到屏风后面,也不敢再坐在榻上,静立在侧间,静静等着里面的人起身。

    落枝瞧着那新娘子跑出去,有点摸不着情况,一边拉开床幔,一边偷偷瞧一眼沈寒星的表情。

    只一眼,赶紧低头快速将衣裳拿过来,推着轮椅放到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