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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列素如吃得最难过,最坐立难安的一顿饭。

    萧笙的突然到来,让她很不适应。但正如程家诺说,萧笙是当事人之一,来了,并不无妥。只是她真的没有准备好,不知道以什么面目对待萧笙好。

    她是该恨他的,今日列家的种种,全由他而起。如今还令她最骄傲的妹妹养病在家。现在却不得不坐在这里,压下一切的不快和情绪,大方聊天。

    他们伤了人,却可以这样在她面前谈笑风声。她真恨不得就这么离席而走,凭什么要受这份气。列家一门都向来是梗着脖子,从不愿意低头。不管多大的风浪和打击,都一样傲然挺过。列素如觉得很悲伤,她作为列家长女,自私地逃避六年,想为家人做点什么时,母亲和妹妹却在她回易城的大半年里,病的病,伤的伤。这一年来,大起大落,诸多变故。莫非她是扫把星下凡?她这一趟回来,是不是错了。

    程家诺在桌下握住她的手,放在膝盖上,他的大掌紧紧包裹着她,令她内心觉得温润无比。她很感伤,偏头看他。今晚她尽管一直在勉力掩饰,但程家诺向来了解她,必然知道她如今内心在想些什么。

    萧笙的到来,也是他所没预料到的。程家诺内心轻叹。他的如果到底承受着多少伤痛。他一直以来的成全,配合,理解,是对,还是错?

    “如果,多吃点啊。来了伯伯家就不要客气。伯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不是吗?”欧阳正华谈笑风生间,时不时来招呼列素如。一张脸笑得,过犹不及。

    列素如抿唇笑笑,那些过去,不提岂不是更好?

    “我和素兰还真可以说是冤家。从小就打闹,长大了,也这样。”欧阳佩佩叹了口气,起身为在座的三个男人倒酒,倒完后停了下,要往列素如杯里加进去,程家诺手微微一挡,“还说从小玩到大,你何时见如果喝过酒。”

    欧阳佩佩也不勉强,自顾坐了下来,给自己添满,“长大了要学会的东西太多了。喝酒又算什么?”

    欧阳正华举了杯,三个男人都饮尽了杯中的白酒。萧笙就在她和程家诺的对面,这一顿饭,他也没有怎么开腔。只是时不时要打量她,审视她。似乎也当自己是个局外人。

    “欧阳伯伯,相信我的意思,家诺已经很好地传达了。”席已过半,无人提起正题,列素如忍不住了。

    “当然,当然。我早表达过我的意思。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谁愿意惹这些是非呢?”欧阳正华呵呵笑,满口应承。

    列素如点头,又看向佩佩和萧笙,“相信二位就这个问题,也没有异议吧。从出事至今,我相信你们也看到了我的态度。不管这件事,真相如何。我一点都不想知道,也不想再去追究。如今,我只想这件事,就这么淡下去。”

    程家诺眼神暗了暗,声音十分有力,“我们都是旧识。虽说列叔叔走了,一家就三个女人,但也是不能够让人瞧扁和欺负的。素兰的事,我虽赞同如果息事宁人的态度,但这已经是极限,大家说是吗?”虽不咄咄逼人,但话说出来十分有份量,家诺为人一向温厚,能让他说出这番话,已经是非常严重的了。欧阳正华脸颊微抽了抽,欧阳佩佩则是有气不敢发,到底还是有些忌惮的。

    反是萧笙笑了,还轻拍了两掌,“程生这话说得对。我是完全赞同。如果素如同意,我很希望她能和我好好谈一谈善后和补偿的事。好让我心能安宁。”

    “萧先生,您能安静地在一旁看着我处理,就已经是对我们最大的补偿了。”列素如有些冷笑,话里有话。她真的觉得,不该再见萧笙,见一次恨一次。此恨绵绵无绝期。

    萧笙与她对视了几秒,看到的是她冷酷到底,毫无商量余地的脸,心一点一点往下沉。他当然知道她恨他有多深,这些他早不就能预料到的吗?于是自嘲低头笑了两声,连连喝了两杯白酒,皱着眉头,久久都未能松开。

    “素如,那天给你电话,说那些话,确实是我不对。”欧阳佩佩举起杯,要敬列素如。“你随意。我为表歉意,干了。”

    原本便是件简单的事情,列家作为受伤害的一方,已经不说什么话了,却还被搅了进来。现在又出现这样的场面,真是何苦。

    “我希望你能信守你的承诺。”列素如也饮尽,露出杯口。

    于是席面又一席热闹和谐,欧阳佩佩连连敬酒,还不时说一些笑话,欧阳正华见她越来越没分寸,斥道,“在客人面前,你一个女孩子家喝这么多酒,又失态,像什么话。”

    “爸,我心里难受。不是说喝酒能解千愁吗?”欧阳佩佩完全不在意,双眼迷离,看向其它人,“你们说是不是啊?”

    列素如有些皱眉,随即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你少喝点。”萧笙厌烦地推开执着酒杯硬要挨着他坐的欧阳佩佩,“我看这顿饭既然该谈的都谈了,佩佩又饮醉,就这么结了吧。我送送家诺和素如。”

    欧阳佩佩一把压下萧笙,半边身子挂在他身上,硬是不让他起身,眉眼流转,娇嗔做作,看得列素如不由得偏过了头。

    “你怎么能走呢。当着爸爸和大家的面,你倒是再说一次,那天你和我说的话。”

    果真。列素如手心一凉,颤抖了一下。

    “佩佩,别胡闹。你和萧笙的事,自己解决去。”欧阳正华也觉得面子挂不过去。

    程家诺看了列素如一眼,也笑着说,“是啊,现在也晚了,就这样吧。”

    列素如暗下松了口气。正待要起身,欧阳佩佩又一路跌撞走到她身边,将她拦住,“这事,说起来,和你们也不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今晚我们说的是我,素兰,还有阿笙的事吧。既然如此。怎不静下心来听听呢。”

    “你醉了,佩佩。真想谈,何不另找时机。”列素如扒开她的手。

    “择日不如撞日。素如,素兰的事,我不是不同情,甚至还自责过。”欧阳佩佩吐了口酒气,“可是谁又能理解我受到的伤害?”

    “你有完没完了。别在这儿丢人现眼。”萧笙毫不给欧阳正华的面子,这让欧阳佩佩更是发疯了。

    “你害怕了?你不想在她面前出丑?”她尖锐地叫道。

    程家诺眉头一皱,“佩佩,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家诺,我们走。我不想再待下去了!”列素如急促地说,现在的她只想避之而后快。在这样的场面下,事情只会越来越乱,她百口莫辩,就算跳到黄河也是洗不清的。

    “爸,你要为我作主。阿笙前天给我电话,莫名其妙,甚至连理由都没有,直接说要解除婚约!我做错了什么?他和素兰的事,我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要我怎样。”欧阳佩佩一下子哭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