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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扬起笑脸,声音清脆犹如山间泉水:“我叫七郎,今年刚刚六岁。”

    太皓听到这个名字,心头掠过一丝疑惑,不由得追问:“七郎?按理说,这名字常常代表着家中排行第七的儿子,那你是不是还有六个兄长呢?”

    七郎的小脸上闪过一丝哀伤,他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泪花,却努力保持着坚强:“对啊,我阿娘曾告诉我,我原本是有六个兄长的,可惜他们都……都饿死了。”话语虽简短,其中蕴含的辛酸却让太皓的内心翻涌起一阵波澜,世间的疾苦和生命的脆弱,在这一刻显得格外沉重。

    太皓望着眼前这个幼小却坚韧的生命,心中暗自感叹,或许这江湖之中,除了刀光剑影的争斗,更有这般平凡而又悲壮的故事在无声上演。他握紧拳头,决心无论前方有何艰难险阻,也要在这乱世之中寻得一线生机,不仅为了自己,更为那些饱受苦难的百姓。

    当晚,太皓在七郎那破旧却温馨的家中度过,妇人倾尽所有,为他烹煮了一顿粗茶淡饭。虽然菜肴不过是些野菜豆汤配糙米饭,但在那简朴的食物中,太皓尝到了人间烟火的醇厚与朴实,那是一种久违的踏实与满足,使他心中倍感温暖。

    夜幕低垂,太皓在柴房内铺就的草席上躺下,周遭的寂静与微弱的灯火,让他很快进入了梦乡。大约过了两个时辰,月华如练,太皓从浅眠中醒来,他独自在庭院中来回踱步,思绪如泉水般涌动,脑海中反复推敲着如何尽快改变北峰城这水深火热的现状。

    院子的一角,三个空荡荡的水缸静静地立在那里,仿佛在诉说着长久以来的干涸与匮乏。太皓的目光落在它们身上,心中忽生一计:既然白日不便,不如趁夜色朦胧,悄悄去那二十里外的水井挑水,这样一来,既能解决眼前急需,也能避免引起官府注意。

    于是,太皓抄起两只老旧的木桶,翻身跃上马背,趁着月色朦胧,策马向东疾驰而去。不多时,远处现出一口古老的水井,周围围绕着一圈青石板,井口上方挂着一轮皎洁的半月,月光照亮了那深深的井口,宛如一面镜鉴,映照出太皓坚定的面庞。

    太皓动作稳健,将马匹绑在枝干上,马儿温驯地低鸣了一声,仿佛知晓主人的意图。随后,太皓手握陈旧的木桶,步伐沉稳地迈向那口历史悠长的古井。

    月色洒在他的身上,与那泛着寒光的井口形成鲜明对比,他深吸一口气,双臂鼓劲,手腕灵活一抖,水桶便如箭矢般射入井中,激起一圈涟漪,井水泛起阵阵幽蓝,恍如星辰落入凡尘。伴随着哗啦啦的水声,水桶逐渐沉入那漆黑的井底,直至消失在视线之外。

    就在那一刻,太皓屏息凝神,全身肌肉紧绷,骤然发力,一股沛然内力灌注于双臂,刹那间,那满载井水的沉重水桶便被他轻松提出水面,冰凉湿润的气息扑面而来,井水在月色下熠熠生辉,如同碎银洒落,又似明镜照人,映照出生活的艰辛与希望。

    太皓首先捧起一掬清洌的井水,一饮而尽,那沁人心脾的滋味仿佛洗涤了他的灵魂,然后他再舀起一些,耐心地喂给身边的马儿,马儿感激地饮下,疲惫的身躯仿佛恢复了几分活力。

    接下来的时光,太皓反复穿梭于井边与院落之间,无数次提起、落下,每一次水桶的进出都饱含着他对北峰城百姓的深切关怀。夜色深沉,但他毫不懈怠,一遍又一遍地将满满的希望倒入那几个干涸已久的水缸中。

    当夜色褪去,晨曦微现,院中的三个水缸已被井水填满,甚至连厨房锅炉旁的那个小水缸也得到了充足的补给。太皓站在晨光中,汗水湿透了衣襟,但他的眼神中却闪烁着欣慰与坚定的光芒。

    然而,太皓未曾预料到,他昨夜那充满善意的举动,却给七郎一家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困扰。原本打算稍作歇息的太皓,却被一阵急促且尖锐的叫门声打破清晨的宁静。

    门外,那声音如同狼狈逃窜的猎物被人追逐,惶恐而紧张:“快开门,快开门!”

    七郎的母亲闻声即起,匆忙披上一件破旧的外衣,手脚慌乱地打开了门闩。门扉洞开,赫然出现的是几位威严的衙役,他们身穿皂色官服,腰挎钢刀,满脸肃杀之气。而在他们身后,一名老叟眯着眼睛,满脸褶皱如同岁月雕琢的核桃皮,他手指直指向七郎家,一副笃定的模样。

    其中一名衙役,声音冷硬如铁,直言不讳地宣告:“我们收到举报,声称你家有人违反律法偷水,特来查证此事。”

    七郎娘一听,吓得脸色苍白,连连摆手,辩解道:“怎么可能?我们家里只有我和孩子,哪敢做什么偷水的事,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然而,那老叟却不依不饶,走上前来,沉声反驳:“绝对没错,就是这家,我亲眼看见那偷水的家伙进了这个院子,那时间,月亮还在天上挂着呢。”言辞凿凿,让人不容置疑。太皓闻声,心中一震,暗自懊悔,没想到自己的好意之举,却给这无辜的家庭招来了无妄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