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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莞的眸中极快掠过一丝为难。

    长者赐、不可辞。而况,这更是太后的一片纯然好意。

    含舒嬷嬷在宫中侍奉多年,又是太后身边头一号人物,即使是皇上也要给几分薄面。

    她来到长信宫帮衬,定能将阖宫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这可是旁人求不来的福分。

    只是……

    虞莞问:“您把含舒派给了我们,谁来照顾您呢?”

    薛晏清剑眉微蹙,显然也是一样的顾虑。

    “这偌大个皇宫,哀家还缺人照顾不成?”太后笑呵呵地把话抛了回去。

    虞莞无法,只好谢过。

    “今儿出了这么多事儿,你们俩先回去好好歇息罢。”见目的达到,太后开始赶人了。

    七月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节,奔波劳累整日,又受了几轮惊吓,虞莞早就有些体力不支。

    被太后这么一说,她微微感到脱力。

    “那我与殿下就先告退了。”

    含舒嬷嬷没有径直跟在虞莞身后,太后仿佛留她有话要吩咐。

    待两个人走了,含舒才试探着问道:“太后娘娘,您为何要派奴婢去?奴婢瞧着二殿下与皇子妃殿下……”并不像不能和睦相处的。

    何必安插她过去,横梗在两人中间,看着碍眼呢?

    太后摇了摇头:“含舒你没经过情爱,不懂也是情有可原。”

    “若是你不在,依他们两个的性子,阿莞迟钝,晏清又规行矩步。这般水磨功夫地相处着,起码要数月才会有端倪。”

    “若是你去了,他两个过得拘束,自然会有意无意防着你。长久下来,你成了外人,他们俩岂不是越过越亲近?”

    含舒嬷嬷恍然笑道:“原来您是派我去做恶人的。”

    九凤吉服中的老太太叹了口气:“要是他俩真的能成,便是让哀家亲自去当这恶人,又有何妨?”

    虞莞与薛晏清踏着夕阳出了太医署,回到长信宫时天边已微微擦黑。

    白芍与白茱听人禀报了万寿宴上的重重闹剧,被吓得心惊肉跳。

    生怕再有噩耗传来,两人出了什么好歹。

    两位大宫女亲自守在长信宫漆朱的大门处,来回焦急踱步。

    老远见到一男一女的身影,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虞莞远远瞧见熟悉的儿女,星星点点的暖意浮现于心口,一整日的骇然与疲倦终于有了踏实的归处。

    踏入殿内,白茱端上装了清水的铜盆为两人净面,而白芍不知从哪变出一把青翠的艾蒿来,草木香气弥漫。

    “给您们熏熏艾草,好去去晦气。”

    虞莞忍不住与薛晏清对视一眼,眼中盈满笑意。

    她说:“白芍很周到,是该去晦气才对。”

    万寿宴上的余波还在继续发酵。

    次日的早朝,承平殿中空无一人。

    陛下连夜下旨,以“太后凤体不适、身为人子需要侍疾”为由,连续罢朝三日。

    百官好声好气地送走了传递消息的内侍宫人,皆忍不住松了口气。

    昨日才被迫目睹了陛下的腌臜家事,今晨就要故作无事般上朝。他们中的很多人都自认没这份脸皮。

    这三天,是陛下开恩,让他们赶快把脑海中的记忆洗上一洗。

    比起宫外,宫中的消息传得更快些。

    尧夏阁中人都被下了封口令,但也于事无补。

    许多人亲眼目睹了陈贵妃卸下钗环请罪的模样。转眼“陈贵妃犯了大错”的消息,连躲在御膳房中偷吃的猫都知道了。

    这位傲立十数年的隐形中宫竟然狼狈如斯,她究竟犯了何事?

    又有一条消息不知从何而起,砸起千重水花。

    ——有人看到了杜若医女扶着太后娘娘出了太医署。

    两相结合,自有有心人拼出一个完整的故事。

    次日,含舒刚从康宁宫中出来,正要去长信宫中报道。

    一路行至绛雪轩外的廊亭,两个洒扫小宫女倚在柱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扫着地。

    八卦是人的天性。许是见四下无人,那两人也大胆起来,漫谈起宫中传得沸沸扬扬的闲话。

    “那事,你可听说了?”其中一人挤眉弄眼道。

    另一人心照不宣:“宫里早就传遍了,还有谁不知道?”

    含舒皱起眉头,不动声色地停下脚步。

    她想听听,宫人间是如何看待此事的。

    二女也算谨慎,不敢点名道姓,提起陈贵妃时只用“她”字代替。

    “那位怎敢如此胆大包天。她与太后不是亲睦得很么?”

    “说不得是为了自己亲儿媳出头呢,上次太后狠罚了皇长子妃,她脸上没光得很!”

    看来卫氏秘辛一事,尚未传出尧夏阁。

    她们讨论了半晌陈贵妃请罪的原因,半晌不得其法之后,又说起了旁的。

    “我有一同乡,从前是安乐宫的二等宫女。现在正在到处散银子想换个地方当差呢。”

    “她想去哪儿?”

    “还能是哪,长信宫呗!只是这地方好,真不是有银子就能通融的……”

    含舒嬷嬷没心思再听,她脚步加快了些,匆匆走向了她们口中的好地方。

    虞莞刚送走一位宫妃,白芍为她递上新沏的茶水。

    从前,宫妃与皇子们为了避嫌,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只有逢年过节的在家宴上见一面。

    她揉了揉眉心,可是自从昨天过后,一切都不同了。

    但凡是明眼人都能瞧出来,尧夏阁一事之后,皇长子一家都要倒大霉。

    这个时候不向薛晏清示好,更待何时?

    是以,虞莞甫一醒来,白茱就送上三枚来处不同的拜帖,领来一位不请自来的宫妃。

    白芍放下热茶之后,为她轻轻捏了捏肩。

    “韩夫人说话,可真是……一波三折。”

    碧色茶叶在滚水中翻涌,清新香气弥漫。抿过一口热茶之后,虞莞的疲劳消减了大半。

    “可不是么?”

    明明是来示好的,可偏偏爱拿乔。仿佛支持薛晏清是何等纡尊降贵之事。

    恰在此时,白茱前来通报:“含舒嬷嬷到了。”

    虞莞起身:“快请。”

    不等她起身相迎几步,含舒嬷嬷麻利地快步走来,稳稳当当向她行了一礼。

    “见过皇子妃殿下。”

    虞莞将她扶起来:“含舒嬷嬷来得正好,虞莞正有事同您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