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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虞莞轻轻唤了一声。

    自从他们的关系捅破了一层薄薄的窗户纸之后,两人几乎都以姓名相称。叫“殿下”的场合再少不过了。

    薛晏清一听,便知虞莞是有正事前来。

    “方才兀君想来书房通报,我顺便带着那消息一道来了。”虞莞无辜地眨了眨眼,仿佛方才两人之间并无事发生一样。

    正事当前,薛晏清的神情很快严肃起来:“发生了何事?”

    “是宫中传来的……林小姐央请皇帝举办家宴,邀请我们还有薛元清一同进宫赴宴。”

    准确来说,是她想借家宴之名当众公布自己妊娠的喜讯。熙和帝正是志得意满之时,自然没有不应的。

    虞莞有些猜不透林又雨的想法,但却可以想象,那些名份上矮了她一头的宫妃们届时在席上的脸色会何等难看了。

    “还有,兀君说,安乐宫似乎有些动静。”虞莞把手中的情报递给薛晏清,这是兀君给她的,直言她亦可以拆开探看。

    但是虞莞还是将原样先给了薛晏清。

    薛晏清揭开蜡封,瞧了两眼之后对虞莞说:“陈贵妃仿佛又有些不安分了。”

    “定是她的好儿子拜托了她什么。”虞莞断言道。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二月中,他们对安乐宫动向的探听从未松懈,但是依照暗线传来的消息,陈贵妃仿佛真的大彻大悟了一般,冷心冷肺、再不问世事。

    连立新后、皇子封王这样的事发生时,安乐宫也是一片死寂。W

    结果,薛元清刚有些心思浮动的苗头,陈贵妃就跟着一起不安生起来。

    天底下哪有这般的巧合。

    “只是不知道,他们会做到哪一步了。”虞莞说。

    从前的薛元清,夺储思路向来简洁明了,无非两个字:夺宠。

    争取熙和帝最多的关注宠爱,压过弟弟一头,在他眼中,如此就可保证自己未来荣登大宝的通天之路。是以,他所有行动都是为了针对薛晏清而设计。对于熙和帝,则不敢忤逆半分。

    ——直到熙和帝另立新后,摆明了要将他放弃。而林又雨的肚皮争气,短短几个月,就真的揣了一个足以与他相争的继承人。

    这样的薛元清,还会一心一意、毫无杂念地讨皇父的关心么?

    还是会一不做二不休……

    虞莞轻轻掩唇,对于即将而来的家宴,陡然生出几分期待。

    坤宁宫中,正殿中宫女们正在忙着洒扫,不知为何她们的动作轻柔,仿佛在特意舒展着自己婀娜的身姿。

    而林又雨所在的侧殿中除她之外,只有三两人。

    其中一个生得清丽婉转、穿宫女服饰的人跪在她面前,虽然努力堆出诚惶诚恐的模样,奈何眉梢眼角之间,却掩藏不住阵阵春意。

    “奴婢……愧对皇后娘娘。”她盈盈叩首下拜。

    “能被陛下临幸,是你的福分。没什么好对不起本宫的。”林又雨垂下眼,抚了抚自己的小腹,漫不经心道。

    那奴婢说:“奴婢本非故意的,那日正在洒扫之时,奴婢恰巧被陛下看见,才……”

    她肤色胜雪、眉眼婉转,如今含怨带嗔地一望,梨花带雨,数不尽的风流韵致。

    也难怪皇上会喜欢。

    林又雨欣赏了美人片刻,才说:“这没什么,你下去罢。”

    见皇后既无动怒责骂、又无收拢人马固宠之意,那奴婢跪在地上,有些傻了眼。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只见林又雨背后的嬷嬷驱赶道:“皇后贵体岂止千金,如今怀着龙抬,便是一千个你也比不过的。还在这里愣着干嘛,请安完了就下去罢。”

    那嬷嬷神情端肃,气势威严,定睛一看,却是太后身边的含舒嬷嬷。

    那奴婢敢在皇后面前说话,却不敢当着太后的耳目放肆,只好悻悻告退了。

    她离开之后,偏殿复归一片寂静。

    林又雨撤开了放在肚子上的手:“消息一放,什么魑魅魍魉都跑出来了。”

    皇帝临幸了两个坤宁宫的宫女,害得满宫人心浮动。

    含舒嬷嬷叹气:“您有所不知,宫妃有孕之时,都会安排本宫中人代为侍奉。这是自先帝朝开始留下的规矩。”

    所以熙和帝临幸宫人时才会这么肆无忌惮——他以为这是皇后为他准备好的,临幸了是给她的面子。

    林又雨缓缓摇头,这就是她为何厌恶这深宫之处。

    不过她并未与含舒嬷嬷争辩什么,而是说:“嬷嬷觉得这女子如何?”

    含舒说:“像是其他宫中安插进来的妻子。”

    方才那言行,依稀有投靠于她之意。但是言语中又饱含激怒之词,瞧起来很是矛盾。如果是别宫中的棋子就明了了——能害得自己胎气不稳最好,若是成功无间道,打进敌人内部传递消息也不亏。

    但是林又雨方才的态度,愣是没有给那宫人丝毫可乘之机。

    她忽而又问:“安乐宫如何了。”

    含舒附耳轻声道:“已经有所行动。”

    陈贵妃这次调遣的人手中,有几个数月与陈贵妃失去联系、没了银钱补给的的,早被太后策反了。从她们口中,安乐宫的一举一动都尽在掌握。

    “那就好。”林又雨轻轻舒了一口气,暗中祈祷着什么。

    这深深宫闱,每多待一日都是折磨。

    “成败在此一举。”她心中默念着,无比期待家宴那一日的到来。

    薛元清收到家宴的消息时,却有些怏怏不乐。

    自万寿宴起,每当众人齐聚的场合,状似都没有什么好事情发生——虽然他选择性遗忘了,那些噩兆的始作俑者都是自己。

    何况……这次是他与新后的第二次见面。他堂堂皇长子、大殿下却要对一个刚及笄一年的小丫头片子执晚辈礼。

    薛元清说什么也不愿。

    方大人看见他眉间挥之不去的烦郁之色,心中有些不豫。

    旁的不说,就说这养气功夫,做得也太差了。喜怒形于色,如何当得起一个好帝王?

    再转念一想,若是他真如薛晏清那般才干出色,这老丈人的位置,也轮不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