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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隐士庄园,主人卧室。

    一张像是经历过无数次可怕化学实验的可怕长桌就在放在屋子的中间,它已被酸液腐蚀得斑斑点点。桌面摆放着满满当当的各种仪器,有些里面还盛放着尚未被充分使用的各种可怕物质。它们主要都是些有机液体,给那些仪器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塞满了烟草的波斯拖鞋被放在房间的壁炉架上,两边各摆着一只烟斗——分别是黏土和樱桃木质地的——在壁炉架两端远眺着放在它们中间的、一个用来保持湿度的雪茄盒子。

    书脊上贴着标签条的百科全书、字典、地名词典和其他参考书,整齐地一排排摆放在靠近墙壁的一个缺了半扇玻璃门的书柜上面。

    一台被施加了法术的斯特拉迪瓦里小提琴状态良好,摆放在前窗旁的桌子上,曲谱架上压着门德尔松抒情曲精选的散页,正在自行演奏着乐曲……

    这间屋子里的家具虽然显得有点古旧,却很舒适。火炉前的地毯是熊皮的,还有一个装满玻璃瓶和橡木桶的高大酒柜——从巫师世界那有着各种古怪名称的酒精饮料,到备受麻瓜们喜爱的各种名酒,应有尽有,一应俱全。

    “华生,你怎么看?”一副画像中的人,问向漂浮在画像边的华生医生。

    这个画中人,年纪不过二十六岁,皮肤光滑水润,下巴的轮廓方正结实。此人唯一的外貌问题,就是常常困扰英国男人的高耸发际线。除此之外,虽然他还长有不讨喜的鹰钩鼻和宽阔的前额,但配上那双闪动着冷峻智慧光芒的灰色双眸,脸部的一举一动都洋溢出满满的自信。

    “第两万七千七百七十六次问起——‘华生,你怎么看’——夏洛克,你好像又养成了某种不好的怪癖。”华生医生皱着眉,语气不善地指摘着画中人的提问,表情像极了地铁老人手机脸。

    “另外,你心里没点数么?我怎么看,我能怎么看?我只能用眼睛看。双面镜藏在你的画像里,而不是摆在这个房间里,我又没法使用。”

    夏洛克愣了一下,画像中的他耸了耸肩膀,继而哈哈大笑道:“这也是莫得办法的事情。华生,我只是一副画像。除了生前的记忆,死亡之后产生的新记忆我可没办法时时刻刻都记得那么清楚。只能倚靠魔法画匠,让他们每年给画像做保养的时候添加进来。”

    华生医生对此感到无奈。

    如果不是这位老朋友每年都需要请魔法画匠,进行那种昂贵到极点的保养维护,他一個不需要吃喝的幽灵又怎么会在死后也要打工赚钱?

    本来,他和自己这位画中好友,各自拥有着截然不同的人生。

    夏洛克·福尔摩斯,著名的咨询侦探,广为人知的主角人物,其实是一名纯血家族出身的巫师;而他约翰·华生则是夏洛克的助手、广为人知的配角人物,以及一名丁点魔法都不会用的麻瓜。

    不过,在遇到夏洛克之后,后者不仅向他揭示了刺激的侦探日常,还把他引入了更加绚丽多彩的魔法世界。甚至在征得了他本人的同意后,在其去世之后,夏洛克还想办法令其变成了幽灵。

    而夏洛克在去世之后则留下一幅魔法画像。

    于是他们俩人,一幅画像,一个幽灵,以一种特殊的形式将生前的友谊延续了下来。

    只是,幽灵和魔法画像依旧也有区别:魔法画像保留着人物生前的所有记忆,死亡之后的事情反而时不时就会忘记;幽灵则与前者恰恰相反,华生医生能够记得死亡之后发生的每一件事情,可生前的事情却会慢慢被他忘记——等到全部忘记的那一天,就是他开启真正死亡冒险的日子。

    保存着生前敏锐洞察力的夏洛克,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这位老友的心态,赶忙出言安慰。

    “我的老朋友,开心点。最起码你和我的故事都完完整整地被你记录下来,你随时都能通过阅读唤起记忆。更不用说,壁炉上的雪茄、上等烟丝,甚至那些酒柜里那一瓶瓶小可爱,被点燃之后你就能品尝到它们的味道,而我却只能干看着望梅止渴。”

    “哼,雪茄、烟丝、酒精,这些你倒是记得一直很清楚。”华生医生嗤笑了一声,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不过你说得倒也没错,这么一说,还是你更惨一些。”

    “那可不,老惨了。”接着,画像里的夏洛克发出一阵神经质似的狂笑。

    他的朋友不知道,他每年支付给魔法画匠的费用,可不仅仅是用来维护画像状态。他还让那些家伙在画像犄角旮旯的图层里,偷偷添了不少好东西——香烟、美酒和美食,他可是一样都不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