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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晗辛送给顾池的生日礼物是一张机票,时间为二月十九号,也就是年初十四那天。

    顾池在初三给了她答复,年初十四,他就启程去英国。

    年初十四前顾池主动要求再见江溺一面,两人便在莫宴书家里见了一面。

    此时的南阳下过一场大雪,那天是初八,天气却意外的好,有阳光,也不怎么冷。

    两人再次来到了那个立于后院中心的小亭里。

    “十四号走是么?”江溺问。

    顾池点点头:“是。”

    他便没再说话了。

    这院里四季常青,总有人来修剪护养,所以格外整齐舒适,空气也确实不错。

    若是等到时间再长一点,到了深春季节,朋友爱人聚在这小亭里喝茶聊天,那感觉一定美极了。

    江溺心里想,如果他和顾池有未来,他一定也要在山林里面买这样一栋别墅,等他们老了就搬进来,什么都不要什么也不谈,就待在这里携手看四季轮回,看鸟语花香,看万物复苏,看层林尽染,看一辈子。

    但他和顾池没有那个未来了。

    他不是顾池的未来,而他的未来,死亡才是解脱。

    “江溺。”顾池看向他,他的瞳色从来犹如琉璃般通透明亮,此刻却深邃如镜中镜,仿佛永远望不到头,没了那种明朗。

    江溺看向他:“怎么了?”

    顾池看了他一会儿,垂下了眼,欲言又止。

    江溺大概知道顾池在想什么了。

    “小池,初二晚上的事情……”

    “别说了。”顾池很快打断了他,似乎是不想再提。

    江溺便乖乖闭上了嘴,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徒劳,嫌疑人向受害者道歉有什么用?伤害终究是伤害,永远是烙印一般的存在。

    “对不起……”

    江溺突然低声说。

    顾池浑身一怔。

    “我和你……从头至尾是个错误,对不起……对不起顾池。”江溺咽下喉间酸涩。

    顾池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说话。

    “小池,到了英国,身体第一,学业才其次。”江溺又说,“幸好你没有喜欢上我,我很庆幸。”

    他们之间好像只有这些话说,其他说再多也是废话,他们总是这样,不能在一起太久,太久了就会沉默,因为没什么可说的没什么可聊的,有时候就算江溺故意想找话和顾池聊,顾池也会觉得他无聊不搭他的话。

    这就是两个人之间永远的沟壑和差距。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顾池说。

    “对不起……”

    他一直在重复这三个字。

    顾池深吸一口气,笑道:“我都要走了,说点不关乎这些的话吧。”

    江溺呼吸一滞。

    顾池要走了。

    是啊,他的小池终于要走了,他要走向那更光明美好的未来了,要走向一个没有江溺的未来,他终究只能成为他的过去。

    江溺不想说话了,会露馅的。

    “江溺?”顾池看着他。

    江溺一愣,垂着眼哑声“嗯”了一声,没敢抬头看他,那颗心千疮百孔的,再受不住顾池的关注了。

    “我要走了。”顾池说。

    江溺连“嗯”都“嗯”不出来了,他难受,像是一把刀在里面搅着他的心头肉打转。

    顾池扯了下唇角,明明要离开江溺了,他应该高兴才是,更何况初二晚上他真的被他吓到了,顾池应该当机立断和他切断一切联系,从此以后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他来的那么不情不愿,便以为自己也可以走的果断决绝。

    可他现在怎么发现自己想要的生活里必须得有江溺呢?

    是习惯了吗?

    还是别的什么?

    顾池闭着眼无声苦笑。

    “江溺。”顾池垂着眼喊他,“你那天晚上吓到我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江溺这样说,他不明白自己想要在江溺那里得到什么答案。

    江溺扭过头,深吸一口气忍住了那刺骨的疼痛。他知道,他自己都害怕那样的自己,更何况是顾池。

    他想侧身抱过他和他说出一切,告诉他他病了,他需要小池在这里陪着他,他想卑鄙到用顾池的怜悯来留住他的少年。但江溺明白自己不能再耽误他了,顾池今年就十九了,很快就要二十,他的人生离开了他才算刚刚开始。

    而他,不知道会在哪一天死在一个孤独的清晨或黄昏,他也害怕自己再像初二晚上一样,半清醒半失控的伤害了他。

    “我很抱歉……”

    “我不想听这个。”顾池打断了他。

    顾池看着江溺,突然开始害怕,而这个害怕不是因为那个像恶魔一样的江溺,而是害怕江溺会离开,也许会在未来某一天彻底消失在他生命里,仿佛这次一松手,顾池的未来就再也没有他了。

    但是顾池,为什么你会害怕没有他?你应该欢欣雀跃敲锣打鼓的奔向更好的人群和城市。

    理所当然的事,到了现在他却做不到了,甚至开始害怕。

    “我没有怪你。”顾池说。

    江溺讷讷看向他,有些恍惚:“什么?”

    顾池看着他失措的眼神,微不可闻的勾了下唇角,又重复了一遍:“我没有怪你。”

    “所以不要因为那天晚上的事情自责。”顾池动了动喉结,沉默几秒,也不知是折磨自己还是折磨江溺,低声道,“反正……也只有这一次了。”

    江溺倏地红了眼眶,他不想让顾池看到,所以侧过了脸,雾气蒙住了他的眼。

    他看到了今日笼罩在云层后的太阳,也看到了白雪满地,银装千里,而十四号之后,他就再也见不到顾池了,他将永远失去这个惊艳了他四季的少年。

    “高憷……会陪你去英国。”江溺哑声说。

    顾池一愣:“什么?”

    江溺:“我送了你一批人,那些人和我没有关系,全是我朋友的手下,他们经受过专业训练,会保护你,等到危机解除,如果你想要他们,他们将永远忠诚于你,若……不想要,他们就会回到原来的组织里。”

    “高憷和其他跟着我的人不同,他也有自己想要走的路,所以不用担心他是我派过去监视你的,他不会向我通风报信你的一举一动,安排好你就会离开英国去美国上学……”

    顾池闭了闭眼,垂下了头。

    这不是他想听的。

    他很难过,也很难受。

    “顾池,你要……前程似锦。”

    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了。

    “只是可惜,”江溺抬头微微眯着眼看那略有些刺眼的阳光,仰着头不让眼泪掉下来,声音哑到几乎听不见,“两年了,你还是不喜欢我。”

    顾池看着不远处开在白雪里迎风摇曳的花苦笑。

    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