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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叶子刘兆东

    锦绣身体强健,休息一夜后神清气爽,精神倍儿棒!想起元老爷昨日闲聊时的话,打算现下就去林家看看。

    这种事自然少不了周文。

    两人去林家前,决定先上街去给小知秋买点稀罕玩意儿。

    街上人来人往,院试后,多了很多身着青衫的读书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的话题大都是关于这次院试的。

    两人走走停停,也没遇到合心意的东西,在一座银楼前停下。

    锦绣打量银楼的牌匾,上面还有何家的印记。

    周文也看见了,笑道:“何家的生意做得越来越大了”。

    何烈家的生意这两年越来越好,既然到这儿了,锦绣自然想进去看看。

    周文不太乐意:“你看这来往的都是女人和孩子,里面卖的都是女人的首饰,咱们两大老爷们儿进去像什么样儿?”

    锦绣心说你这大男子主义总是在不适当的时候发作,也没惯着他:“咱们是给知秋买东西,自然要往这小孩儿喜欢的地方去。”

    勉强被说服,周文被锦绣拉进去。

    两人一进门,伙计眼睛一亮,看两人的穿着,就知道非富即贵,热情上前招呼。

    锦绣说了要求:“要四五岁的小姑娘喜欢的首饰,最好是没有尖锐的角,免得伤了孩子。”

    伙计想了下道:“小公子说的饰品,楼上倒是有几件,二位请随我来。”

    这里的套路锦绣都懂,一楼相对来说是大众款,很多人都能消费的起,不贵,还实惠。

    越往楼上,商品越少,价钱越高,十分金贵,特别费银子。

    伙计将两人带到一个休息间,有人上了热茶点心,伙计请两人在这儿稍等,他去取东西来。

    周文打量房间的摆设,对锦绣道:“何家还挺会做生意的,这态度真不错。”

    锦绣点头:“咱们家也可以学着点儿。”

    不一会儿伙计用垫着丝绸的盘子端上来几件饰品。

    锦绣端详片刻,确实是小孩子佩戴的东西。

    有一串上好的珠花,珍珠颗颗圆润晶莹,饱满透亮。

    还有一个玛瑙手串,颜色剔透,色泽饱满,是上等玛瑙。

    还有一串银子打造的项链,胜在工艺精湛,每个细节都经得起推敲,样式也十分独特,很适合小孩子佩戴。

    周文有些失望,低声道:“来来去去都是这些,这些东西,我都给知秋送了好多了。”

    锦绣看的饶有趣味,挑眉道:“女人就没有不爱收礼物的,她们的饰品匣子里,永远都缺一件首饰,没人会嫌弃礼物多的,即使这个女人才四岁。”

    周文还是不信:“有一件不就够了吗?要那么多做什么?”

    瞧,周文的直男思维,在大男子主义后,又不合时宜的冒出来了。

    这次没等到锦绣开口,门外就传来一个声音回答了周文的问话。

    “自然是用来装扮自己,让自己心情愉悦的。”简单来说,就是愉悦自己。

    锦绣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谁。

    话音刚落,何烈单手拖着一个金光闪闪的匣子从门外进来,一脸开心的瞧着两人。

    “我从门外路过,就听见你二人说话声了!今天你们的帐都算在我身上,想要什么只管让人给你寻来!”

    作为少东家,何烈那是相当豪爽大气。

    锦绣嘴角微抽:“可别,回头让你爹知道,揍的你下不了床,不划算。”

    说笑两句,何烈问清楚了锦绣两人的来意,将匣子放在桌上,看看伙计拿来的东西,叹口气道:“说实话,我家银楼的匠人手艺都没得说,可是这样式啊,已经是府城最流行的了。

    大家都觉得有些单一,但又想不出其他样式,只能这样将就了。”

    当然,将就是对锦绣这样的人来说,一般人家能拥有伙计拿上来的一件,还是很值得开心的事。甚至能留着给孩子当嫁妆。

    锦绣眼珠一转,若有所思。

    继而看到被何烈搁置在桌上的匣子道:“这是何物?”

    何烈将匣子打开,锦绣觉得眼睛差点儿被金光闪瞎。

    里面是整整一匣子金叶子,每片都做的格外精致,指甲盖儿大小,叶子上的纹路清晰可见,最关键的是每片的形态都不相同,可见匠人的手艺确实高超。

    何烈道:“匠人们的练手之作,我看着还算有趣,让人装了一匣子,打算拿回去自己把玩。”

    锦绣眼睛当即一亮:“还有没有?给我也来一匣子。”

    何烈自然无有不应,只周文奇怪道:“咱两的月钱加起来都不够买一堆金叶子吧?”

    锦绣骄傲的拍拍荷包:“出门前,特意和爹要的。”

    周文感觉自己遭到了来自最好兄弟的背叛,小心脏有些受伤。

    不过受伤的小心脏在见到外甥女知秋能暖化人心的笑容时,顿时痊愈。

    知秋甜甜的感谢两位舅舅,瞬间让周文放弃所有原则,毫无底线的告诉知秋:“这有什么,你要是喜欢这个,舅舅下次还给你送!”

    夏绣看的无语至极,只能转身和锦绣说话:“我还想着下午再打发人去爹那边看看,没想到你们倒是先来了。”

    锦绣坐在夏绣对面,直接问她:“爹让我们来林家瞧瞧,别让你被人欺负了去,林家人最近还好吗?”

    锦绣说的好,是还安分吗的意思。

    夏蝉很理解锦绣的意思,想起这一家欺软怕硬的废物,不屑道:“一群废物,不值一提,你姐夫原先整天在院子里和小妾厮混,我让人从翠烟楼买了两个妓子送与他,就更加乐不思蜀了。

    现下好了,一院子的女人都怀孕了,我让人断了那院子的供给,每人一月二两银子的吊着,为了那几两银子,现在都打成狗脑子了,不足为虑。

    幸好几个孩子没有随了他们爹那性子,否则我得怄死。”

    锦绣一听,这是将人往废物方向上养啊。

    锦绣迟疑道:“和几个孩子怎么说?”

    毕竟是亲爹,还是对他们不错的亲爹。

    夏绣一扬眉,自信道:“我不会让孩子们现在知道的,等将来,孩子们知道他爹曾经做过什么,又活成了什么样儿,谁还会站在他那边?”

    这样说,锦绣就没什么可顾虑的了。

    和周文出了林家,在街上看见非常有意思的一幕。

    一青年男子身后带着三个仆从,四人往街道中央一战,一个仆从手里拎着铜锣,铛铛铛一敲,周围早有准备的人群呼啦啦往前挤。

    另外两个仆从熟练的户主自家主子,嘴里大声道:“挨个儿排队,每日一人,过时不候!伤了我家主子有你好看的!”

    周围人吵吵嚷嚷道:“选我选我,刘公子,选我,我媳妇儿偷人,和人跑了,我想重新娶个媳妇儿生孩子,请您资助我五十两银子!”

    “选我,我家牛下崽儿难产死了,我想重新买一头母牛。”

    “选我,我爹都快饿死了,就想吃一口醉仙楼的烤鸭,请刘公子帮我买一只烤鸭!”

    理由千奇百怪,有些一听就很扯淡。

    锦绣一眼就认出被人围在中间的那人,正是去年来家里,被自己给坑了的刘兆东。

    想起夏绣姐姐后来写给自己的信,锦绣觉得他大概明白了什么。

    周文看的纳闷儿极了,拉住一个看热闹的汉子问道:“这是在干什么?”

    那汉子一脸“你绝对是个外地人”的表情,用夸张的语气道:“这是我们德宁府的一景儿,这刘家公子以前仗着家里有点儿钱,欺男霸女无恶不作。

    让人恨得牙痒痒。

    后来不知道哪位义士做好事不留名,将这刘兆东给好一顿收拾,据说是只要他心里一想要做坏事,就要吐半盆儿血。

    请了无数大夫都没看出个缘由,后来有位高僧给出了个主意,让他日行一善,可缓解症状。

    刚开始刘兆东为了图方便,每日让人给城中的一个叫花子一两银子,结果病症不好反增,又去问了高僧。

    高僧言,他做善事不诚心,让他用心感悟。

    刘兆东下山后,每日带着家仆在这条街上喊,谁家里需要帮助,都可以找他。

    这不,一日日的,吸引了这么多地痞无赖,整日想着诓骗人刘家的银子。可那刘家的银子是那么好骗的吗?

    刘兆东本人以前可没少干诓骗别人的事儿,还能让这些无赖给骗了不成?”

    果然,锦绣抬头,就听见刘兆东站在人群中央,双手叉腰,指着刚才说话的几人道:“城外农户家娶个黄花大闺女才不到五两银子,你要娶的婆娘是大腿根儿镶金子了不成?”

    “还有你,你家里的牛,这个月已经病死了五头了,我看这么下去也不成,得让县衙的人上你家查查是不是有人故意谋杀耕牛!”

    “至于你,昨天你娘快饿死了,前天你爷爷腿瘸了了,大前天你奶奶眼睛瞎了,大大前天你闺女掉河里快淹死了,你家里怕不是死的剩你一个了?”

    周围人哄堂大笑。

    刘兆东站在人群中央道:“我刘兆东只是坏,又不是傻!没事儿少打扰你刘爷做善事!滚滚滚!”

    想占便宜的一哄而散,留下几个真心向刘兆东求助的。

    刘兆东虽然一脸的不耐烦,但还是耐着性子听完了那人的描述,让人跟着去家里看看情况。

    锦绣惊叹道:“这人对自己的定位可真准啊!是我目前见过的所有人里,最有自知之明的了!”

    周文也被刘兆东毫不做作的那句“我只是坏,又不是傻”给惊掉了下巴。

    成绩

    两人回到家乖乖等院试出榜。

    院试一般五日后出榜,主考官确定了院试榜单名额后,还要从各县调取名单上众人的府试和县试考卷用以对比,以免出现代笔考试的情况发生。

    通过院试就成了“生员”,也就是民间常称呼的“秀才”,到了这一步,才算是正式进入科考大门,成为士大夫阶层。

    秀才有见县令不拜,名下部分田产不纳税,犯了错县令不能随意上刑等特权。

    而秀才与秀才之间也是不同的,一等秀才,就是成绩最好的那部分人,被称为“廪生”,每月可以在当地县衙领取一定的粮食。

    二等秀才,被称为“增生”,相对廪生来说,没有粮食可领。

    至于第三等,则是附生,就是考过院试,拥有入学资格的秀才。这里的入学,指的是可以在府学或县学学习的秀才。

    到了放榜这日,元老爷早早的打发人去府衙外守着,一有情况立即来报。

    至于为何不去府衙外等待,主要原因还在周文身上。

    不仅周文不去,其他几人也都不能去。

    因为府城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榜下捉婿,眼下只要上榜的,至少是个秀才,有些人家就要在今天,为家中女儿捉一个回去成亲。

    人家的家丁打手一拥而上,将人抢回去,也不管你是不是成亲了,有没有妻子儿女,先给你套上喜服,成个亲先。

    等生米煮成熟饭,往后的事情谁还说的准。

    对一些人来说,这简直是天将好事,若是被人选中了,乐的当个任由人摆弄的白痴,放着有钱人家的黄花大闺女,不睡白不睡。

    白得一老婆,还带着无数家产,哪还能想起家中的糟糠妻和无辜稚儿?

    当然,对另一些人来说,就是避之不及的祸事,比如周文。

    而周文恰好是十五岁的美少年,长相清秀,气质忧郁,是很能让姑娘家动心的少年样貌。

    其他人也是和周文一般无二的原因,例如楚舟,是不想现在莫名其妙的被迫成亲,还有的人,例如冯舒年,是家里早就给定了娃娃亲。

    看起来只有十岁的锦绣最安全,但他一点儿都不想来回折腾,于是格外乖巧的在家和周文一起等待。

    锦绣他们住的巷子,周围都是有一点儿身份地位的人家,比如读书人家,比如小官小吏,因为外面比较安静,有一点儿声音,住在里面的人都能听见。

    不久就听见敲锣打鼓的声音从巷子口传来,元老爷紧张不已,瞬间从椅子上站起来,让人去门口看看情况。

    然而热闹的锣鼓声从元家门口经过,一路往巷子里面而去,远远地还能听见恭喜刘家老爷高中的话。

    元老爷有些失望,又觉得不应该:“都是从榜单最末端开始报喜的,咱家还早呢!不着急,不着急!”

    嘴上说着不着急,整个人在院子里打转,脚下生风,锦绣感觉自己要被元老爷转晕了。

    不过很快,就有元家派出去的下人,呼哧呼哧的跑回来,大喘着气,牙咧到耳根子上,大声对元老爷道:“咱家文少爷中了!中了!二十五名!”

    元老爷一听,大喜,立即道:“赏!每人赏三个月月钱!”

    锦绣先是替周文开心,随即又是一囧,这又是二十五名,着实有些微妙的缘分。

    果然周文先是很开心,随即表情微妙:“这,又是二十五啊!总感觉像是在骂人似的。”

    元老爷才不在意到底是第五名还是二十五名,只要是个秀才,他们元家也不在意每月从县衙领到的那点儿粮食。

    高兴地跟什么似的,打发人去给林家的女儿家报个喜,顺便分享一下自己的喜悦。

    分享完了,才想起来另一件事:“宝儿呢?宝儿的成绩如何?”

    下人一呆,如实告诉自家老爷:“榜单都是从后往前张贴的,我先看到咱家文少爷,就先跑回来报喜了,少爷的应该还没出来!”

    下人们对自家少爷信心十足,元老爷则心情忐忑,来回走动。

    周文劝元老爷:“姑父,宝儿的成绩一向比我好,您就放心吧,肯定没问题的!”

    元老爷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就担心有个万一,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十拿九稳的事,要是万一宝儿落榜了呢?

    锦绣看这样子也是无无奈的很,知道劝不住,只能放任。他本人倒是不担心上榜的问题,就看名次前后了,这点信心还是有的。

    就在元老爷脑补的时候,外面小厮急匆匆跑进来,跑得太快,还和出去的人撞了一下,两人摔倒在地,来人还坐在地上,嘴上飞快道:“少爷中了,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