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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成蹊从九楼跑下来只用了短短两分钟,他手里还握着手机,用最大的力度拍门,“言言,言言,开门!”

    可能准备换睡衣睡了,陆成蹊身上衬衫松松垮垮,领带歪七扭八,胸口几个扣子还错了位,估计是接了电话立即跑下来一边讲电话一边单手扣的。

    江瑾言红着眼睛,瞳孔还因为刚刚的血液冲击而微微放大,虽然神色依旧镇定,但陆成蹊看得见她肩膀起伏的幅度。

    他上去一把把人拉进怀里,低头蹭着女人头顶,端着不稳的气息柔声安慰,“不怕了,我在这儿。”

    他能感觉到女人身体的紧绷,像刻意控制着情绪的堤坝不倒,让里面惊涛骇浪的潮水只乖乖流淌在里侧。

    可他话语落地,平地随即泛起波澜,江瑾言只觉得脑子里最后一根弦被崩断,一声脆响后,所有的情绪奔腾而出,有委屈,有害怕,有恐惧,更多的是对环着自己的这个男人的信赖。

    好像在他清淡的怀里,所有蛰伏在黑暗的东西就不再吓人。陆成蹊三个字带给她无法言说的信赖感跟安全感,就好像背后慢慢拍打她后背的大手,坚定而温暖。

    等情绪稳定下来,陆成蹊牵着江瑾言的手进屋。

    进去后扫了一眼他就看见茶几上半开着的褐色纸盒。

    估计就是那个装死老鼠的箱子。

    他脸色微凌,有股说不出的寒意,面上宛如笼了寒霜,眼神像条吐着杏子的毒舌。

    可怕吓到女人,陆成蹊轻软着声音抬手去盖她的视线,“言言,你先去房间里等会儿,我把这里处理好就去找你怎么样?乖。”

    江瑾言觉得虚虚覆盖在眼睛上的一双手凉丝丝,还有阵衣橱里细微不易察觉的熏香味。

    带着陆成蹊和缓的声音,她被领着往房间方向过去。

    等把人完全送进去,陆成蹊才寒着眉眼出来。

    茶几上一团糟,东西全乱了套,应该是江瑾言刚刚受到惊吓慌乱之余打翻的。

    他俯身扶正倒地的垃圾桶,再慢慢走向那微开的恐吓纸盒。

    只看了一眼,陆成蹊脸上的表情更恐怖了,眼神就像要把送纸盒的人大卸成块。

    他原地站了会儿,目光锁在里面的老鼠尸体上一动不动。

    良久抬手上去,合上,干净利落扔进垃圾桶打包。

    下去扔掉垃圾上来,他还把茶几上东西全顺了一遍,又再用湿毛巾擦洗。

    等做完全部的动作,陆成蹊去敲江瑾言的房门。

    “言言,我都整理好了,你出来看看。”

    半晌,房门才开了一道缝,陆成蹊就这么看着女人一脸木然地从里面出来,连路过他时都没注意到。

    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指蜷了蜷后握紧。陆成蹊哑着嗓子道:“已经没事了,现在家里很安全,你不用怕,今晚我就在这儿陪你。”

    声音很轻很柔,算是她听过陆成蹊最缱绻柔和的音色。她已经哭过,最先看到鲜血的恐惧也被冲淡,故而脑子才渐渐恢复点运转的功能。

    江瑾言歪着头,眼里迷茫又疑惑,她喃喃着,“为什么给我送这个,凭什么给我送这个?”

    她强大惯了,能够踩十厘米恨天高,穿最好看专业的西装去职场上跟男人比肩厮杀,最勾心斗角的情形她也见过化解过,可独独没遇见过今天这种——

    带了血淋淋的恐吓与威胁,用一只老鼠的死亡来予以警告。

    江瑾言思前想后还是摸不透是谁要折腾她,转身,她看向陆成蹊,艰难翕动着嘴唇,“这事你怎么看?”

    “从陆成蹊的角度我建议立即报警,然后去物业调监控彻查,你才收到包裹不久证明距离他来的时间不远,这种情况监控很容易调到,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站在江瑾言男朋友的角度,我建议你今晚什么也不做,先好好洗个热水澡,喝点热牛奶,早点上床睡觉。”

    “这事总归要解决,我今天收到死老鼠,可明天呢,后天呢,有一次就能有第二次,想到这里我怎么可以睡得着?”

    控制情绪本来就不是件简单的事,江瑾言让眼睛尽可能地瞪大,忍住不眨动才没使酸涩的眼眶里滚下来东西。

    她吸了下鼻子,“我得抓到他。”

    “你抓他做什么?”陆成蹊出声打断,听语气不愉快到了极点,“这种事你只需要躲在后面就可以了,抓人的任务我来做。”

    明明是关心,可偏偏有恶狠狠的威胁,江瑾言盯着变扭的男人,最终缓缓点了下头。

    “去洗吧,我就在客厅,哪儿也不去。”

    江瑾言抱着衣服进去洗手间,没过会儿磨砂门那头就响起哗啦啦水声,热水浇在身上,敲得人心里渐渐冷静。

    陆成蹊靠在沙发上,手指虚虚搭着敲动,双腿交叠。面前摊着的杂志五分钟也没见翻一页,良久他猛地起身,打电话给消失好几天的白徐宇。

    接通后,白徐宇劈头盖脸就道:“不是说官司不打了吗你又找我干什么,谁的官司我都接可我绝不接你的,没商量的余地!”

    “言言的事。”

    “啊?”

    “有人给她寄了个包裹,里面的东西不太……干净。”

    他委婉地换了个措辞,可白徐宇一听就明白过来什么事了,端了这么多年律师饭碗,他可接过太多恐吓案件。

    他咆哮着,“卧槽!都二十一世纪谁干这种事!小区四处有摄像头他怎么敢的!”等回过神他又道:“还有,什么言言,言言是你叫的吗?小鬼头年纪不大花言巧语还挺多!”

    陆成蹊没空跟他扯淡,迅速打断白徐宇有可能越走越偏的话题,“我想让你帮个忙。”

    “……什么忙?”

    “我记得这栋小区当初有你家投资的部分,这几年撤资了吗?”

    “没撤啊,怎么了?”

    “我想要连同八号楼附近几栋所有住户的资料。”

    白徐宇:“……”

    打从从小带着陆成蹊在顾家玩泥巴开始白徐宇就发现了件事,陆成蹊很会算计,这个算计倒不是别的,而是他总能在三个小孩子的游戏里占据不败之地,从黑乎乎的泥巴中准确找到戒指的藏身之地。

    后来陆成蹊一阵屡战屡胜,白徐宇没忍住好奇,仗年纪大不要脸了一回,把人堵厕所里问究竟怎么看到戒指藏的地方的,他愿意用十根棒棒糖换这个天大的秘密。

    后来发生了什么来着?

    他记得小陆成蹊酷酷地抬眼,两只小交叠在胸口,顶个无比厌世的表情,眼神里全是毫不掩饰的你可能是个智障吧。

    小陆成蹊没说,可等再大了点后他自己也明白了。陆成蹊才不是偷看了别人藏东西,也不是买通了别人告诉他。